洞房深,畫屏燈照,山色凝翠沈沈。
聽夜雨,冷滴芭蕉,驚斷紅窗好夢。
龍煙細飄繡衾,辭恩久歸長信。
鳳帳蕭疏,椒殿閑扃¤輦路苔侵,繡簾垂,遲遲漏傳丹禁。
蕣華偷悴,翠鬟羞整。
愁坐望處,金輿漸遠,何時彩仗重臨。
正消魂,梧桐又移翠陰。
幽深的洞房里,畫屏上的燈火映照,遠處山色在暮靄中凝成一片深翠。聽著夜雨冷冷滴落芭蕉,驚斷了紅窗內的美夢。龍涎香的輕煙飄過繡被,她已許久未得恩寵,長信宮中唯有寂寞。鳳帳稀疏,椒殿的門緊閉,御道上青苔蔓延。繡簾低垂,更漏聲緩緩傳來。容顏暗自憔悴,翠鬟也懶得梳理。愁坐遙望,天子的車駕漸行漸遠,何時才能再見儀仗重臨?正黯然神傷時,梧桐樹的陰影又悄悄移轉。
本詩采用“由內及外”的敘事視角:首聯聚焦室內陳設,中段通過“聽夜雨”“輦路苔侵”拓展空間,尾聯“望處金輿”完成內外呼應。動詞運用極具張力,“驚斷”“偷悴”“羞整”連續三個心理動作揭示人物狀態。典故化用方面,將班婕妤故事隱于“辭恩久歸長信”六字中,體現杜牧“用事不使人覺”的技法。政治隱喻藏于“苔侵”“漏傳”等意象,暗示王朝衰敗的深層憂慮。
全詩以冷寂的意象群構建深宮怨情:燈照畫屏的封閉空間、夜雨芭蕉的聽覺沖擊、苔侵輦路的視覺隱喻,層層遞進展現宮女的精神困境。末句“梧桐又移翠陰”以景結情,暗示時光流逝中的絕望等待。杜牧善用細節(如“龍煙細飄”“翠鬟羞整”)將抽象哀怨具象化,體現晚唐詠史詩“婉而多諷”的特質。
此詩作于杜牧任監察御史期間,借漢代班婕妤失寵典故,暗諷唐后期宮廷傾軋。杜牧常以宮怨題材揭露政治黑暗,詩中“辭恩久歸長信”影射當時宦官專權、帝王疏遠賢臣的社會現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