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谷樓中人在,兩點眉顰綠。
叫云穿月,橫吹楚山竹。
怨斷憂憶因誰,坐中有客,猶記在,平陽宿。
淚盈目。
百轉千聲相續。
停杯聽難足。
謾夸天海風濤舊時曲。
夜深煙慘云愁,倩君沈醉,明日看,梅梢玉。
在那金谷園般的華麗樓閣中,有一位眉頭緊皺、黛眉青綠的人。她的歌聲嘹亮,穿透云霄與月光,如同橫吹楚山竹制成的笛聲,清越悠揚。這滿懷幽怨與憂傷的回憶是因誰而起?座中有一位客人,還記得當初在平陽旅舍共度的時光。
淚水盈滿了雙眼。百轉千回的歌聲連綿不絕。停下酒杯傾聽,仍覺得難以盡興。徒然夸贊那天海風濤般壯闊的舊時歌曲。夜深時分,煙霧慘淡,云層含愁,請您沉醉其中吧,待到明日,再一同欣賞那梅樹枝頭如美玉般的晶瑩花朵。
這首詞可以看作是一個在音樂宴會場景下引發的內心獨白。講解時可抓住幾個關鍵點:
首先,理解場景的建構。詞始于華美的“金谷樓”,但人物的情緒(眉顰)與環境的繁華形成張力,暗示了歡樂表象下的深沉心事。歌聲(“叫云穿月”)是觸發回憶的媒介。
其次,把握情感的脈絡。從眼前的“怨斷憂憶”追溯到“平陽宿”的往事,情感由隱至顯,至下片“淚盈目”達到一個高潮。對“舊時曲”的“謾夸”,包含了對過往的懷念與對現實某種程度的失落。
最后,品味結尾的深意。“倩君沈醉”是暫時的逃避與慰藉,而“明日看,梅梢玉”則是一個富有象征意義的轉折。梅花是堅貞、高潔的象征,“梅梢玉”既可指冰雪覆蓋的梅花,也可喻指美好純潔的事物或境界。這一結尾將詞意從當下的愁苦引向了對未來的美好期待,體現了詞人化解愁緒、超然物外的精神追求,也使全詞的格調得到提升。
整體上,這首詞展現了宋代文人詞在音樂性、意境營造和情感表達上的高度成就。
這首《解蝶躞》情感細膩,意境深遠。上片開篇以“金谷樓”點明環境之華美,但主人公卻是“兩點眉顰綠”,愁容立現,形成鮮明反差。“叫云穿月”二句,以夸張筆法極寫歌聲之動人,但“怨斷憂憶”隨即轉入深沉的情感世界,通過“坐中有客”勾起對“平陽宿”往事的回憶,鋪墊了哀愁的基調。
下片“淚盈目”直抒胸臆,承接上片的憂思。“百轉千聲”寫歌聲婉轉不絕,聽者“停杯聽難足”,沉醉其中。“謾夸天海風濤舊時曲”一句,似有嘆惋今不如昔之意,增添了滄桑感。結尾“夜深煙慘云愁”渲染出凄迷的夜景,詞人卻以“倩君沈醉”邀飲,并將視線轉向“明日看,梅梢玉”,在愁緒中宕開一筆,以梅梢之玉象征高潔與希望,使全詞在哀婉中透出一絲亮色,體現了詞人超脫與達觀的一面。全詞虛實結合,今昔交織,語言精煉,音韻流暢,充分展現了宋詞婉約含蓄的藝術魅力。
此詞為宋代詞人楊無咎所作。楊無咎(1097-1171),字補之,號逃禪老人,以畫梅著稱,亦工詞。從詞中“坐中有客,猶記在、平陽宿”等句推測,此詞可能創作于一次友人聚會場合,詞人觸景生情,憶及往事。詞中融入了聽歌、飲酒、懷舊等多種元素,情感婉轉而復雜,既有對往昔的追憶,又有對現實的感慨,最后以“看梅梢玉”作結,隱約透露出詞人高潔的品格與對未來的期許,這與其善畫梅的藝術家身份亦相契合。宋代文人雅集頻繁,此類抒發個人情愫、兼具音樂性與文學性的作品頗為常見。